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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柔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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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 柔軟

“扔!我有什麽舍不得的,快扔了。”他指使丫鬟道,這大氅是上次竹靈帶來的,說是顧蒙親手做的,今天下人隨手翻出來給他穿了,他也是方才反應過來,也不知徐晗玉這個鬼精的怎麽看出來了。

也是,顧蒙說過她的女紅是徐晗玉手把手指點的。

“不許扔,好好一件衣服又礙你什麽事了。”徐晗玉板著臉說。

謝斐一時拿不準徐晗玉的意思,“這衣服不好看,我不喜歡。”

“你不喜歡?那可是燕王妃一針一線做出來的,也不知道費了人家多少心血。”

果然是叫她知道了,謝斐解釋道,“元都送過來的,我也是早上出門急,隨便穿了一件,你可沒有理由拿這事和我鬧。”

“燕王這話說的,我怎麽敢和您鬧,您是什麽身份,我是什麽身份。”徐晗玉陰陽怪氣的說。

謝斐也有些煩躁,在他看來這就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,徐晗玉卻明顯要和他發脾氣。

“我們好不容易和好,你又要為了這種小事和我置氣?”

“既然燕王覺得我無理取鬧,那何必待在我這裏,左右府裏的空房這麽多,哪間不能住,實在夜裏想要人伺候,去把春江坊的新頭牌喚來就是,想來她便是比不上王妃的溫柔賢淑,也定然比我要聽話懂事的多。”

“徐晗玉,”謝斐沈下臉來,她竟然這般想把他撇出去,在她心裏他就是任何女人都可以的嗎,這些年他為她的堅持就是個笑話?

“我如果今天出了這個門,日後就不會輕易進來了。”

“那可真是太好了。”徐晗玉立刻接著說。

謝斐冷笑兩聲,“好,徐晗玉,你好的很,”說著他拿起徐晗玉放在桌上的碗重重地摔了出去,旁白的丫鬟早就嚇得跪倒在地。

“滾,”這話是沖著丫鬟說的,那些丫鬟們趕緊退出去,謝斐氣得喘了口氣,平覆了一下,接著說道,“我知道你現在還在氣頭上,我現在沒法給你燕王妃的位置,但是你這麽聰明的人,你該明白我的處境,有朝一日,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。”

徐晗玉坐的累了,將身子倚在桌上,擡頭看著謝斐,唇帶譏笑,“以前我爹喝醉的時候,也給府裏的每一個姨娘都說過要將她們扶正。”

謝斐的耐心總算告罄,他踢翻腳邊的椅子,“徐晗玉,你能不能講點道理,我對你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嗎?”

徐晗玉看著這滿地的碎片和四分五裂的椅子,打了個呵欠,“除了砸碗和踢椅子,你還會做什麽?”她這話是真心問的,她的確好奇謝斐接下來要做什麽。

謝斐定定看了她一眼,拔腳離開了房間,他的確再也找不到理由待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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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晗玉和謝斐的關系似乎又到了冰點,剛好快到年關,元都又來了好幾封催他的信,謝斐便賭氣回了一趟元都。

出門那日,他故意在門外逗留了許久,玄蒙看不下去,湊過來說,“玉夫人一早就出門去拜佛了。”

謝斐狠狠瞪他一眼,“誰說我在等她,”話雖這麽說,好歹是出發了,玄蒙離得近,聽見他嘴裏還冷哼著,“拜什麽佛能比的上拜我,這個傻子。”

謝斐這一去就是七八日,豆蔻有些憂心,眼看就要過年了,徐晗玉孤零零的一個人,也太過淒慘。

“怎麽就孤零零了,不是還有你和鴻哥嗎?”徐晗玉不以為意,這幾日謝斐不在她落得清靜。

“鴻哥年紀還小,我又是個女流,娘子身邊沒個人陪著還是有些孤單,再說了之前還好好的,這……”

“你怎麽年紀越大越嘮叨,我記得以前你性子活潑的緊。”徐晗玉無奈地說。

豆蔻抿抿嘴,“人都是會變的,以前不懂事,膽子大,現在經歷些事了想的也多了。”

徐晗玉垂下眼,“也是我想的不周到,要到年關了,你也記掛著自己的孩子該放你回去團圓的。”

豆蔻大驚,“娘子,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
“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,但是沒有過年也不讓你見孩子的道理,我一會兒就給你安排車馬,不許推脫,待過了元宵我立刻就叫人去接你,若你不答應,以後我也不要你陪鴻哥了。”

徐晗玉這番話豆蔻推辭不過,只得應了,況且她心裏的確有些掛著孩子。

大年三十那日,徐晗玉開了恩典,府裏但凡是家裏有人的,都放了一日假回去探親,只剩下幾個無家可歸的婆子丫鬟湊在一起做了頓年夜飯。

鴻哥身高又挑了一些,一早徐晗玉先帶他去祭拜了慧娘,接著陪他在院子裏堆了半日雪人。

自從到了謝府,鴻哥一直謹小慎微,每日裏跟著先生勤勤懇懇讀書,性子越發老成,今日才恢覆了一個五歲孩童該有的模樣,咯咯笑著,一個雪人就讓他開心不已,徐晗玉心緒也難得不錯。

下午玩累了,用了晚飯不久,鴻哥就沈沈睡去,徐晗玉讓丫鬟將他抱回房裏,自己守著夜。

徐晗玉向來畏冷,今夜尤甚,屋裏的炭火燒的很旺,不一會兒便把碳燒沒了,僅剩的幾個婆子不知道去哪裏躲懶打牌,徐晗玉攏緊身上的短襖,心裏糾結要不要冒著風雪出去拿碳。

雖然身子懶得很,但是到底還是更怕冷,又往身上套了一件長襖,認命地嘆口氣準備起身出去。

此時,門外響起一道惹人厭的聲音,“你怎麽裹得跟個粽子一樣。”

謝斐說完這話,大步踏了進來,似乎絲毫不記得當初自己說過輕易不進來這房了。

徐晗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,“你怎麽回來了?”

這話裏絲毫聽不出驚喜的意思,反而叫謝斐聽出一股子嫌棄,他心裏一堵,若不是記掛著她,他何必眼巴巴地在這大雪天連夜趕路回來陪她過年。

“我腦子進水了,”謝斐沒好氣地說。

徐晗玉輕笑一聲,許是這個時間點他來的太及時了,她也不想這當下繼續懟他。

“沒炭火了,我冷。”徐晗玉柔聲說,謝斐這才註意到奄奄一息的炭盆,他皺起眉頭,“伺候的人呢,死哪裏去了,就這般敷衍主子嗎。”

“你別怪他們,大過年的,我讓他們都自去休息了,是我炭火燒的太多,這才用的這麽快。”

謝斐的馬是千裏駒,他快馬加鞭自己先回來了,但是隨從還在路上呢,眼下竟找不到人去拿炭火。

徐晗玉巴巴地看著他,謝斐心裏受用,好脾氣地說,“給爺等著。”

說著便又出了屋門,不到一會兒功夫,抱著一筐炭火進來。

謝斐人高馬大的,那炭火卻好大一筐,足有他半個身子,徐晗玉啞然失笑,“ 哪裏用的了這麽多。”

謝斐放下筐子,撿了好幾塊扔進火爐裏,“多了就多了唄,燒熱些,省的你在身上裹這麽多。”

屋子不多時便熱了起來,徐晗玉脫下身上的長襖,一扭頭見謝斐正懶洋洋地偷著瞧她,她“噗嗤”一笑,拿出絲帕往謝斐臉上的好大一塊灰漬擦去,“這麽大個人了,拿個炭火,還能把自己弄成這樣。”

謝斐原以為自己回來還得對著她的冷臉,沒想到她今夜這般溫柔,心神蕩漾,連忙捉住她的手,厚臉皮地挨過去,“我這可是第一次做這種事,若換了旁人冷死了都不關我事。”

這“旁人”可是暗示一切不是徐晗玉的人,自然話說的誇大了。

謝斐見徐晗玉沒懟他,更進一步,唉聲嘆氣,“唉,這一路顧著趕路,怕你一個人過年,我可是連飯沒來得及吃。”

徐晗玉好笑地橫他一眼,將爐子上煨著的熱湯給他拎了過來,“我這只有這個了,你先墊墊肚子,一會兒煮飯的婆子回來了,讓她給你做碗元宵。”

謝斐心裏高興,就是喝碗白水都樂意,自己倒了一碗熱湯喝了一口,湯一下肚,他有些詫異,“這是你親手做的?”

不怪他詫異,自從徐晗玉右手傷後,就再沒有做過需要用手的精細活了。

“你狗鼻子嗎,這麽靈?”徐晗玉還不知道自己做的東西同旁人做的有何區別,就連秋蟬恐怕也不一定能區分出來。

“不過就是熬湯罷了,食材都是現成的,也沒怎麽動手。”

謝斐點點頭,仰頭將碗裏的熱湯喝凈。

“你還沒說呢,你怎麽喝出來是我做的?”徐晗玉好奇地問。

謝斐卻覺得這太簡單不過了,“你做的東西和旁人做的味道不一樣。”但具體是哪裏不一樣,他也說不上來,總之經徐晗玉的手做出來的飯食就是比別人的好吃,當年徐晗玉裝成商家女討好他的時候,他可沒少吃,從那時起,他就能分出來了。

說起來,謝斐想起一事,正好給徐晗玉算賬,“前年初春我在去東匈奴那的一個胡人鎮子上吃的湯面就是你做的吧?”

“什麽湯面?”徐晗玉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
看她不承認,謝斐哼了一聲,從懷中掏出一個做舊的荷包,“你還不承認,剛好這東西被我帶著,你瞧這不是你做的嗎?”

徐晗玉撿起來一看,這荷包的確是她的繡工,她回想了一下,當時是落在那個她短暫寄身的胡人客棧了。

“原來那晚的貴客是你?”她恍然大悟。

謝斐見她這樣子不像是作假,原來她竟不是故意躲著他的,這個認知總算讓他好受一些。

“這個荷包你居然一直留著,”徐晗玉有些感慨,雖然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相信謝斐所謂的“真心”,那些東西是建立在她的柔順和服從下的,謝斐心裏裝的可不止是她,但是此刻,這個靜謐的冬夜,徐晗玉卻發現自己在謝斐心裏的位置或許比她估計的還要重一些。

不止是這個,和徐晗玉有關的東西,謝斐一直收著妥善保管,“我攏共得過你的三個繡活,不,應該是四個,第一個是在江州從你手上賴過來的,第二個是從顧晏那裏贏過來的,後來我給撕了,第三個是我在大牢裏臨刑之前你送我的,第四個就是你手上這個是我撿來的。”謝斐慢慢說著,有些細節,徐晗玉都記不清了,謝斐還自己記著。

“我現在繡不了了,這些可都是孤品,你是得好好收著。”徐晗玉玩笑道。

謝斐柔軟了目光,輕輕將徐晗玉攬在懷裏,“一直都好好收著的。”

徐晗玉鼻子一酸,紅了眼眶,或許是這個原本孤零零的大年夜變得不孤單了,她一直放在心底的情緒有些按捺不住,偷偷跑了出來。

“你知道那日我為什麽一眼就認出來那大氅是顧蒙做的嗎?”不待謝斐回答,徐晗玉接著說道,“因為顧蒙的手藝是我親手教的,她笨的要死,我教了這麽久,她才勉強學會,那衣服的針腳都不齊,若是我來做,定然比她強上百倍。”

這話酸的很,徐晗玉仿佛又回到當年和顧蒙暗地裏較勁的時候,明明她要強的很,什麽都要比顧蒙好,面上卻總是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,讓顧蒙恨的牙癢。

可是現在,她是真的不如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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